第2章 作为一只秃毛鸡,沈璃压力很大-《与凤行(全二册)》


    第(2/3)页

    布衣姑娘一反方才凶悍的姿态,双手往后一背,扭捏地红了脸。“行云哥……我……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只鸡拔了毛,再不炖就死了,到时候不好吃。”

    沈璃连抽搐的力气也没有了,真如死了一般躺在菜板上。

    “这只不能炖。”随着话音落下,沈璃被抱进了一个暖暖的怀里,淡淡的药香味灌满了鼻腔,她竟恍然觉得这味道好闻极了。

    “啊……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在临走时给你留个什么东西……”布衣姑娘的手指在背后绞在一起,眼眶微微泛红,“明日我便要随爹南下经商,可能……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行云哥……”

    “嗯,平日里我也没怎么见过你。”行云声音平淡。布衣姑娘的眼泪积聚在眼眶,脸颊也红得与眼眶一样。“不是的!我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都能看见,悄悄地……”她的声音颤抖,沈璃听罢也不忍心再怪她什么,不过是个痴儿。

    “哎呀,那真是糟糕,我一次都没看见过你,一次都没有,唉。”

    沈璃骇然张开嘴,哑口无言。这是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刻该说的话吗?!还特意强调一遍,他与她是有多大的仇。

    姑娘果然脸色煞白,只见行云笑容如常。“你这是来要饯行礼的吗?嗯,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如果你不嫌弃……”

    “不用。”姑娘忙道,“不用了。”她捂住心口,神色惨淡,踉跄而去。

    行云挥了挥手:“慢走。”紧接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扔了沈璃,一边鼓捣着锅碗瓢盆,一边挽袖子道:“做饭吧。”

    沈璃趴在地上,眼瞅着那姑娘走到门口仍旧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终是抹了把鼻涕,埋头而去。沈璃一声叹息,这姑娘笨是笨了点,性子也太过执着,但却是专一的,怎生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做皮肉生意又不解风情的男人呢?

    鼓捣锅碗瓢盆的声音一顿。“嗯?做什么生意?”

    这不是才卖完身回来吗,还能做什么生意?

    沈璃心里刚答完这话,惊觉不对,她猛地扭头一望,行云正挑眉盯着她,沈璃讶异,他……他在和她说话?

    “哎呀。”行云一愣,倏地摇头笑了起来,“一个不注意,被你识破了。”他蹲下身来,直视沈璃的眼睛,“我卖身怎么了?”

    沈璃哪儿还有心思搭理他,只顾愕然,他真的在和她说话!沈璃惊得浑身抽了三抽,这家伙难道从一开始就能读出她的心声吗?还是说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鸡?那他其实是在玩她对吗……

    “没错。”行云眯眼笑,“在玩你。”

    沈璃浑身一震,面对这么坦然的挑衅,她一时竟愣住了。

    “还有,吾名行云,好好称呼我的名字。另外,我卖身又如何?”

    卖……卖身又如何,玩她又如何!这家伙把贞操和节操全都吃了吗!居然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何方妖孽啊!

    “不过就卖卖身玩玩你,竟是如此罪大恶极的事吗?”行云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好吧好吧,下次不让你察觉到就好了。”言罢,他轻轻戳了戳沈璃的脑袋,站起来继续做饭。

    沈璃却拼尽全力往厨房外爬去,这人太危险了,她必须得换个地方养伤,不然照这趋势养下去,非死不可啊!

    奈何沈璃如今体力消耗殆尽,费力爬了许久,只爬到前院就全然没了力气,大门近在咫尺,她却怎么也无法够到。黄昏的光惨淡地洒在她光秃秃的背上,只听行云一声吆喝:“吃饭喽。”然后她便被一把拎到后院,放到一碗烩饭前。

    罢了……先吃饱了再说吧。

    这夜月色朗朗,沈璃好似做了一个梦,她恢复了人身,躺在葡萄架下,寒气伴着月光融进不着寸缕的肌肤,她忍不住抱住自己赤裸的手臂。其时,一条被子从天而降,盖在了她身上,随之而来的温暖和淡淡的药香让她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她拽住被子的边缘蹭了蹭,陷入更深的梦乡中。

    “嗯。”行云帮沈璃盖上了被子,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拽住了她披散在地的黑色发丝,笑道:“毛发倒是旺盛。”他目光往下,停留在她的五官上,细细一打量:“容貌也还算标志,倒是个不错的姑娘。”

    三月天,夜犹长,公鸡报晓时天仍未亮,沈璃却猛地自梦中惊醒,只因察觉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然而她睁眼的一瞬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块布罩了起来,她大惊,这莫不是魔君的乾坤袋将她擒了吧!

    一阵惊慌的挣扎后,她终于呼吸到了外界的空气,没有魔君,也不是追兵来了,她仍旧睡在葡萄架下,也仍旧是没毛的野鸡样。空气中露气正浓。有细微的声响从前院传来,沈璃戒备地往前院走去。

    院门微开,外面有嘈杂的响动,沈璃偷偷将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去,火把的光照亮巷陌,两辆马车停在巷里,昨日见到的布衣姑娘正和她娘站在一起,家里的男丁正在往马车上装放东西,而行云正在其中帮忙,待东西都装放好后,别的人都陆陆续续上车,只有那姑娘和她娘还站在外面。

    “行云,你爹娘去得早,这些年虽为邻里,但我们也没能帮得上你什么忙,现在想来很是愧疚,此一去怕是再无法相见,你以后千万多多保重。”

    “大娘放心,行云知道。”他笑着应了一句,中年女子似极为感怀,一声叹息,掩面上车。独留小姑娘与行云面对面站着。

    姑娘垂着头一言不发,火把上跳跃的光芒映得她眼中一片潋滟。

    “此时南行,定是遍野桃。”行云望向巷陌的尽头,忽然轻声道,“我非良人。”这四字微沉,沈璃闻言,不禁抬眼去望他,在逆光之中的侧颜带着令人心动的美,但他眼中却没有波动,不是无情,是真的生性寡淡。沈璃愣愣地打量着他,忽然觉得,这人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多。

    那姑娘听罢这话,倏地眼眶一红,两滴清泪落下,她深深鞠躬道别:“行云哥,保重。”

    这一去,再无归期,从此人生不相逢。沈璃一声喟叹,但见行云目送马车行远,辘辘车轮声中……

    辘辘车轮声中她跑路的声音也不会那么明显是吧?

    沈璃眼眸倏地一亮,左右一张望,四下无人,只有行云仍在目送旧邻,沈璃挤出门缝,向着小巷延伸的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奔至街上,其时,大街上已有小贩摆出了早点。沈璃往后一望,没见行云跟来,她长舒一口气,这个行云太过神秘,听得懂她说话,但却半点也不害怕她,她现在重伤在身,又要躲避魔界追兵,实在没有精力与他磨,等等……重伤在身?沈璃奇怪地抬了抬翅膀,就昨天那一番折腾来说,现在是哪儿来的力气支撑她这一路狂奔的?

    仔细一想,好似昨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体力恢复得极快。难不成是那个行云对她做了什么?还是因为吃的东西有问题?想起那个好吃得不正常的馒头和昨晚那碗太香的烩饭,沈璃不自然地伸了伸脖子,咽了口唾沫。

    “哪里来的怪鸡!”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汉子的粗声,“跑到道中央来,是要我拎了去打牙祭吗?”

    沈璃一扭头,看见背后的彪形大汉伸手要拽她的翅膀,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岂会那么容易被人捉住,当即脖子一扭,狠劲啄了伸过来的大手一口。大汉一声痛呼,怒道:“鸡!看我不折了你脖子!”

    沈璃身形一闪,往街旁摊贩的桌下钻去,大汉怒而追来,撞翻了小摊,摊贩不依,与他吵闹起来,沈璃趁此机会在各个小摊下穿梭,前方被木板挡了路,她不过停了一瞬,脖子便被捏住,然后整个身子都被拎了起来。“别吵啦别吵啦,这只鸡在这里。”另一个小贩拎着沈璃便往那边走。

    沈璃憋了一口气,爪子一抬,在那人的手背上拉下三道血痕。“啊!好野的肉鸡!”那人吃痛,倏地松手,沈璃落在地上,哪儿还有工夫理他的喝骂,就地一滚,箭一般地拐进一条小巷中,直到身后没人追来她才停下来,趴在地上喘气。

    做一只凡鸡,真是太不容易……

    她正想着,背后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盆夹带着泥沙和菜叶的水“哗”地泼了她满身。“今天街上好热闹啊。”女人的声音响起,沈璃感觉到烂菜叶从自己头顶滑下,“啪嗒”掉在地上,她愕然中带着即将喷发而出的愤怒,慢慢扭头望向背后的年轻妇人。

    这往她身上泼的是什么玩意……

    真是……放肆极了!

    两只眼睛对上妇人的眼瞳,高度差让沈璃倏地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结合昨日与今日的遭遇,沈璃心中刚道一声“糟糕”便被妇人拎住了翅膀。“谁家养的鸡啊?这毛都拔了怎么还放出来?”

    沈璃蹬腿,死命挣扎,却见一个男人从家里走了出来。“隔壁没人养鸡啊,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就炖了吧,正好今天活儿多,晚上回来补补。”

    “炖你大爷啊!”沈璃怒得想骂天,“不要一看到鸡就想吃好吗!好歹是条命,你们怎么人人都说得这么轻巧啊!”

    男人理了理衣服要出门,妇人将他送到门口,出门前,男人伸手摸了摸妇人的头。“娘子今日又该辛苦了。”

    妇人脸一红,手一松,沈璃抓住机会回头咬了她一口,妇人一声惊呼,沈璃挣脱束缚落在地上,然后亡命一样往外奔逃而去,留那夫妇俩继续情意绵绵。

    一路奔逃,直至午时,行至城郊,沈璃至少遇见了十个要捉了她吃掉的家伙,她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饿,一屁股甩在河边草地上坐下,脑袋搭在河里喝了两口水,然后静静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眼瞅着一场春雨就要降下。

    “你是想玩死我是吧?”她这样问苍天,声音凄凉。

    春雷响动,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沈璃费力地撑起身子,想去找个避雨的地方。一转头,却见那个青衣白裳的男子背着背篓站在河堤上,四目相对,沈璃一时间竟情不自禁地有些感动。就像在地狱十八层走过一遭,恍然间又见到了阳光下的小黄那般被抚慰了心灵。尽管堤上那人远胜小黄,尽管这一人一鸡的对视让画面不大唯美。

    隔着越发朦胧的雨幕,行云盯着一身尘土的沈璃许久,倏地埋下头,不厚道地掩唇笑了起来。

    这……这绝对是嘲笑!

    “笨鸡。”行云如是嘀咕着,却从背后的背篓里拿出了一把油纸伞撑开,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向沈璃走来。沈璃已无力逃跑,也无心逃跑了,虽不知这行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对现在的沈璃来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炖了,在行云这里,好歹死前她能吃点好的。

    油纸伞在头顶撑出一片晴朗。“咯咯哒,我还以为你跑了就不会回来,原来,你竟是在这里等我归家吗?”沈璃耷拉着脑袋不理他。行云不嫌脏地将她拎起来放进自己的背篓里,“你还真是有本事,仅半天时间竟能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好功夫。”

    “咯!走你的路吧!”沈璃忍不住呵斥道,“咯!”废话真多。

    行云闷笑,不再开口。一把油纸伞将头上的雨水完全遮挡,没有一滴落在沈璃光溜溜的身上。

    累了大半天,沈璃随着他背篓的颠簸,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然而没睡多久便被一股凉意惊醒,她下意识地浑身一抽,爪子一伸,张嘴就要咬人。

    “你这肉鸡好生彪悍。”行云拿着瓢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沈璃甩了甩两只肉翅上的水,戒备地瞪着他。“作甚?”

    “能作甚?”行云笑着问她,“你脏得和土里刚挖出来的东西没两样,我把你和它们一起洗洗干净,不然,你还是比较喜欢去池塘戏水?”

    沈璃往旁边一瞅,发现自己正与一堆野山参待在大木盆里,她用爪子刨了刨土疙瘩一样的野山参,行云一把抓住她的爪子道:“轻点,破了相卖不上价。”

    “你……卖的是这种参?”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