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下)-《楚王妃》


    第(3/3)页

    云千梦只觉自己在仙雾缭绕中走了一圈,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哭喊声,将她喊醒了,雅致的秀眉微微一拧,云千梦幽幽地睁开了双目,有气无力地开口问着,“你说什么?”

    见云千梦醒来,众人心中一喜,乔影更是喜极而泣道:“卑职方才已经接到消息,说是王爷大胜。王妃,王爷胜了,只是……”

    说到这里,乔影突然停了口,有些不敢再往下说。

    “只是什么?快说……”云千梦心头焦急,最担心自己的噩梦会成真,现在恨不能起身亲自前往京城。

    “只是……只是王爷受了重伤,此时昏迷不醒。”语毕,乔影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云千梦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身体内竟是突然涌上一股力气……

    “王妃,快,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加把劲,快了、快了……”这时,始终注意着动静的稳婆终于高兴地惊呼出声。

    云千梦则因为楚飞扬昏迷不醒而有了力气,双手紧紧拽着布条,微扬起头,云千梦咬紧牙关拼尽自己体内最后的一丝力气……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直冲云霄。

    “生了,生了……”

    云千梦却是在这一片欢呼声中,沉沉地陷入睡梦中。

    几名婢女手脚麻利地为云千梦擦拭干浑身的汗水,又替她换上干爽的衣衫,将床上已经脏掉的被褥换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软榻上沉睡的云千梦抬上床。

    而容蓉则是爱不释手地抱着刚刚出声的孩子,满心满眼的都是一片慈母的爱怜。

    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碰触孩子柔嫩的粉唇,见睡梦中的孩子居然无意识地张开无牙的小嘴,容蓉笑得开心不已,时不时地俯下脸蛋亲吻孩子一番。

    “太子妃,该喂奶了,还是让奴婢抱给奶娘吧。”婢女见容蓉这般喜欢孩子,也跟着无声地笑了起来,只是孩子出声许久尚未喂奶,怕是早已饿了,这才出声提醒。

    容蓉有些舍不得地将孩子交给婢女,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照顾好孩子,这才让人将孩子抱了下去。

    随即容蓉站起身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觉的云千梦,心中涌上一股心疼,不由得伸出手为云千梦掖了掖被角。

    这时,乔影抱着吃饱的孩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窗内,这才小声地对容蓉说道:“容小姐,让您跟着受累了,卑职已让小厨房准备了些吃食,您一会用一些吧。”

    经乔影这一提醒,容蓉这才发现外面天色早已大亮,前一天还下着大雪,今日却已放晴。

    这让容蓉不由得回头看了窗内酣睡的孩子一眼,低声笑道:“这小家伙,定是个小福星。我就不留下用膳了,早点回去歇息会,晚些再来看梦儿。”

    见容蓉不似是推脱之词,乔影恭敬地答了声‘是’,随即亲自将容蓉送出了院子。

    被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其中,容蓉这才想起过去一夜的辛苦,正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却被立于院外的那抹挺拔身影吓了一跳。

    “云鹤,你怎么在此?”容蓉立即走上前出声问道。

    只是走进容云鹤,这才发现他身上竟只着单衣,容蓉忙解开身上的大氅为他披上,同时将手中的小暖炉塞进容云鹤已经冻僵的双手中,忍不住地轻责道:“你在此处占了多久?外面这般寒冷,你竟然也不多穿些。”

    说着,容蓉忙回头嘱咐婢女赶去厨房准备姜汤,又让人准备热水让容云鹤泡澡,关爱之意让人心暖。

    “姐姐,她可渡过危险了?”虽然在外面听到了孩子的那一声啼哭,可关于云千梦的情况,容云鹤却是一无所知。

    见容云鹤在此时,心里竟还不惦记他自己,容蓉忍不住地低斥一句,“呆子!”

    随即,便见容蓉替容云鹤拉拢身上的大氅,姐弟二人一面往回走、一面将云千梦大体的情况告知容云鹤。

    一纵上百人的人马,护着一辆马车从西楚京城往北方疾奔而来。

    领队的是楚飞扬的贴身侍卫习凛,只见习凛满目肃穆地盯着前方的路,却时不时地满眼担忧地转头看眼身后的马车,心中忍不住地叹出一口气。

    当日王爷一时不察被辰王钻了空子,却不想运气极差,常年使用的佩剑竟在关键时刻被辰王砍成两段,幸而王爷反应敏捷闪过了致命的一击。

    尽管如此,辰王手中的剑却从王爷的左肩一路划到右腰处,若非及时找到聂怀远医治,只怕王爷早已……

    可即便身受重伤,王爷却的心中依旧挂念着王妃,硬撑着在昏迷前要求前往北齐见王妃,直到老王爷含泪答应了他的要求,王爷这才昏厥了过去。

    只是,这一昏厥,却是从大战后持续到了现在,每每看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楚飞扬,习凛的心中便疼痛难以,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见马车在雪地上行驶地十分稳妥,习凛这才放心地转过头来,继续看着前面的路,按照楚飞扬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齐。

    只是,算着日子,王妃应该已经生产完毕,不知王妃是为王爷添了一位小郡主,还是一位小郡王。

    思及此,习凛竟又傻傻地笑了起来,只觉刮过脸庞的寒风也是这般的温柔可亲。

    云千梦生产完大病了一场,整整病了十日才缓缓好转。

    只是终究是伤了身体,身上始终无力,双臂更是连自己的孩子也抱不起来。

    容蓉大感焦急,忙请御医为云千梦把脉开药,服用了多日的汤药后,云千梦的身上才渐渐恢复了力气。

    今日终于能够坐起身,第一次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

    容蓉让婢女们放下端来的补品,自己坐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孩子柔嫩的小脸,笑道:“梦儿,你看这孩子多漂亮,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如天上的繁星,像极了你的眼睛。”

    容蓉与楚飞扬并未有过太多的交集,以往见面亦只是君臣有别地分开而坐,因此对于楚飞扬的容貌只限于长得俊美,至于具体的五官却完全没有印象。

    如今看孩子的眼瞳颜色黑的这般纯粹,又见云千梦有一双极美的双眸,便那般夸赞道。

    云千梦顺着容蓉的话低下头,看着这张像极了楚飞扬的小脸,浅淡地笑道:“这孩子,长得极像飞扬。”

    容蓉抬眸看向云千梦的侧面,只见云千梦眼角散发出压抑的思念,柔声宽慰道:“靖元说楚王已在路上,你且放宽心,好生调养好自个的身子,莫要让楚王跟着担忧。”

    云千梦点了点头,随即低头在孩子的小脸上轻轻印下一个亲吻,轻柔道:“我知道。”

    “梦儿。”云千梦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之声。

    云千梦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心头竟涌上一抹紧张,目光却是控制不住地瞬间看向被门帘遮住的门外,似乎想知道门外站着的是否是让她日牵夜挂的那个人。

    只是门外的人却没有给她猜测的机会,一阵微凉的暖风灌进温暖如春的暖阁,云千梦已是被拥入一具温热的怀抱中。

    “梦儿,我回来了。”承诺之声在耳畔响起,楚飞扬将心中缺失的那一半找了回来,只觉此生再也没有遗憾了。

    “你回来了。”云千梦将头埋在楚飞扬的怀中,哽咽着却又喜悦地开口。

    “是,我回来了!永远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楚飞扬的声音亦是沙哑哽咽,漫长的分离后能够看到彼此安然活着的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楚飞扬感动的?

    “不是我,是我们!”闷闷的声音自楚飞扬的胸前传来,云千梦意有所指地提醒着他。

    楚飞扬何等聪明,瞬间领悟了云千梦话中的意思,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瞬间锁定在被云千梦紧紧抱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

    只见云千梦的臂弯中正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东西此时正大睁着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盯着自己。

    这让楚飞扬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忍不住地伸出双手,却又不懂如何去抱一个孩子。

    云千梦见他的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依旧是不敢将自己的骨肉抱在怀中,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即手把手教着楚飞扬,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楚飞扬结实有力的臂弯中,自己则是伸手逗弄着孩子的小嘴,笑道:“瞧这小馋猫,一旦有人碰触她的小嘴,她便会张嘴要吃的。”

    一只温热的手却在此时挑起云千梦低下的娇颜,让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容颜完完全全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楚飞扬额头轻抵住云千梦的,沙哑着声音诱惑道:“梦儿,我也饿了!”

    语毕,不等云千梦开口,便将云千梦口中所有的话含进了自己的口中……

    西楚玉乾一十九年二月十日,辰王被楚王生擒。

    老楚王楚南山携先祖帝之御赐丹书铁券重新踏入皇宫金銮殿,废德夕帝,另立端王之嫡子寒澈为新帝。

    同年同月同日,新帝登基即位,称青帝,改元广德。

    广德元年,青帝册封辅国公府嫡小姐曲妃卿为皇后,同年将废帝江沐辰幽禁于京城寺庙中。

    青帝初登基,西楚遭此磨难,大赦天下,减免税赋,得到百姓拥护。

    而当年本想趁西楚内乱而吞并西楚的东羽国,却因曲长卿擒住东羽国公主,经过一番谈判后,东羽愿意十三座城池换回东羽公主,且被西楚同时要求退兵至两国边界三十里外。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一经传开,百姓自是一片欢腾,对于新皇便更加拥护。

    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云千梦依偎在楚飞扬温暖的怀中,看着手中的圣旨,笑道:“想不到皇上竟封你为逍遥楚王,只怕皇上还是希望你入朝为官,为百姓做些实事。”

    楚飞扬揽着云千梦渐渐恢复纤细的腰身,笑道:“我已为皇家卖命这么多年,剩下的人生,只属于我的家人。”

    闻言,云千梦抬起明眸美目,望进楚飞扬那双漆黑一片却蕴藏深情的眸子中,心底一片感动。

    他曾说与她携手共游这西楚天下,如今,这样的愿望已在他们的脚下。

    楚飞扬温柔一笑,伸手抚上云千梦淡粉的脸颊,深情道:“梦儿,我此生的心愿,便是与你执手归隐,踏遍这大好江山的每一个角落。”

    而终于送走一家三口的齐靖元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可以在每日办完父皇交给他的公事回到太子府后,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容蓉;

    他终于可以在闲暇之时与蓉儿手拉着手在太子府踏青,不用再与那整日躺在床上的云千梦争夺容蓉了;

    他终于可以将容蓉的注意力从那小豆包的身上转开,让蓉儿一心一意筹备他们大婚时的一切了;

    他终于……

    终之,楚飞扬一家就是碍眼的存在,如今终于将一家三口送走,对于齐靖元而言真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广德元年五月十五日,青帝迎娶辅国公府大小姐曲妃卿为皇后。

    由于之前经历一番战乱,民生受到极大影响,青帝便主张节约朝廷开支,简朴迎娶皇后。

    这一做法顿时赢得朝野一片赞誉。

    只是,虽是简单迎娶,但毕竟是帝后大婚,岂能马虎?

    更何况,这是大战之后西楚最重要的一件喜事,朝野自然是希望皇家能够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为西楚去去霉气。

    十四日,辅国公府迎来几名神秘的客人,更是让府中众人激动不已。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从北齐赶回京城的云千梦楚飞扬二人。

    两人怀抱已经满百日的小楚悠出现在辅国公府,顿时引得众人前来探望。

    而这些人中,尤以楚南山与谷老太君争抢地最为严重,两位均已过了花甲之年的老人为了与小楚悠多待些时日,差点大打出手。

    这样一来,云千梦倒是有空余的时间与即将出嫁的曲妃卿相处。

    “表姐。”云千梦踏进听雨轩,见曲妃卿正梳妆描眉,嘴角含笑地走近曲妃卿,接过她手中的木梳,轻柔地为曲妃卿梳着一头柔水青丝。

    “梦儿,我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嫁给寒澈。”铜镜中,曲妃卿刚刚沐浴完的肌肤如珍珠般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脸颊上更是泛着一抹淡粉红霞,说不出的标志漂亮,就连云千梦也险险看呆了眼。

    立于曲妃卿的身后,云千梦透过铜镜与曲妃卿双目相交,只见云千梦左手轻搭在曲妃卿的肩头,盈盈美眸中透着浅浅笑意,清声开口,“表姐应该看到他对你的用心和真心。从寒门一路走到那张龙椅,个中滋味,只有他一人知晓,相信他定会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也会更加珍惜眼前人。”

    听着云千梦的宽解,曲妃卿不禁轻点了点头,抬起左手覆上云千梦的左手背,淡雅一笑,半垂的眼眸中忆起那晚在海王军营看到寒澈的那一刻,曲妃卿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甜蜜,“梦儿,你可知,那一晚若是寒澈晚去片刻,我只怕便会被袁耀当众侮辱,若真是那样,我宁愿一死了之。你可知,他竟护着我一路,若非他替我挡下一箭,只怕我早已不在这人世间。只是,却害得他险些丧命,在床榻整整躺了一月之久。”

    说到此处,曲妃卿的声音不禁微微颤抖,害怕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她竟差点害死了寒澈。

    云千梦放下手中的木梳,坐在曲妃卿的身侧,一手轻揽着她的肩头,安慰道:“表姐,一切都过去了,这就叫做‘苦尽甘来’。没有这些经历,你又岂知他对你的真心?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且想些好的、喜庆的,何必紧揪着过往不放?皇上若是对你无心,岂会替你挡下这一箭?你呀,明日只管做一个快乐幸福的新娘,其他切莫再想。”

    看着云千梦娟秀淡雅的脸庞,看着云千梦眼底的那抹淡定从容,曲妃卿焦躁的心在一瞬间竟被抚平,脸带浅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安儿她……现在何处?”黛眉轻拧,曲妃卿想起夏侯安儿,心中唯有一声叹息,偏偏安儿心中端着的是海沉溪,而两人注定是敌对的。

    提起夏侯安儿,云千梦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将手中的木梳搁在梳妆台上,低声开口,“朝城一战结束后,安儿求飞扬放了海沉溪,自己随海沉溪离开了朝城。这两人,注定也是要纠缠一世了。我只是担心,万一海沉溪永远不打开心门,伤心的只怕也永远是安儿。”

    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夏侯安儿时,她身上穿着那套颜色鲜明的衣裙走在青葱一片的楚相府中犹如一只彩蝶般引人注意,如今却要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云千梦不禁有些心疼。

    听着夏侯安儿的归宿,曲妃卿心头一阵唏嘘,海沉溪可不是好相处的人,只怕安儿要吃上一番苦头。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吵嚷声,曲妃卿方要起身,却被云千梦按住肩头,耳旁响起云千梦的浅笑声,“表姐方沐浴完,莫要出去吹风着了风寒,还是我去看看吧。”

    语毕,云千梦轻盈的身子已经踏出内室。

    “曲长卿,这是皇上让我送过来的,你怎能拦着?”寒玉,哦,不对,如今已是玉公主,青帝登基后,便册封自己的义妹寒玉为玉公主。此时玉公主领着婢女来到听雨轩的院外,却被一脸正直的曲长卿给拦住。

    “成亲前一日不可见面,公主难道不知?”曲长卿最是维护两名妹妹,如今更是他亲妹嫁人,他自是不会让任何的不祥接近曲妃卿。

    闻言,玉公主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耐着性子开口,“那是指新郎新娘二人,而非是指我,明白了吗?”

    说着,玉公主便要抬脚踏进院门,一道墨兰身影却闪身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道路。

    “曲长卿,你敢挡本公主的路?”玉公主直觉的这曲长卿可正是二愣子转世,为何就是说不明白。她都说了,这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为何就不肯放行,非要逼得她端出公主的架子。

    曲长卿自是不敢与青帝最重视的妹妹相抗衡,见玉公主正瞪眼看他,曲长卿立即低下头,却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微臣自是不敢挡公主的路,只是这些习俗,还请公主遵守。”

    “你……”玉公主顿时四下找着木棍,恨不能敲晕面前的榆木疙瘩,气死她了。

    只是环视四周一圈,硬是找不到半点凶器,玉公主只能硬闯。

    只见两人立于院门的内外,一人身子往左走,另一人便会立即跟过去,再往右走则继续跟上,两人倒是在听雨轩的院门口斗了起来。

    “曲大人,这是作何?”却不想,正在两人斗地火热之时,花园中竟传来韩王的声音。

    韩王便是韩少勉,乃青帝同父同母的孪生兄长,青帝登基后便封韩少勉为韩王,兄弟二人感情越发深重。

    曲长卿听到韩王的声音,瞬间抬起头来,那双向来清明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尴尬,正要开口皆是,却察觉到玉公主想趁着他分神之际偷跑进院中,立即返身拉住玉公主的手臂。

    玉公主本是往前疾奔,却被一股大力拉回,两人身子顿时撞在一起,脚下纷纷不稳,朝着曲长卿的方向跌去,两张还来不及惊呼的唇便撞击在了一起……

    “公主……”宫女大惊,立即放下手中端着的东西跑上前,小心地扶起压住曲长卿的玉公主,检查着她是否受伤。

    而玉公主却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吻中,心头哀悼不已,她只是奉命送点小饰品过来,却被这曲二愣子轻薄了去,如此一想,玉公主狠狠地踢了面前的花圃一脚。

    曲长卿此时亦是站起身,往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却也是微微泛红,那双耿直的眸子看向懊恼的玉公主,直来直往地丢下一句话,“我会负责的。”

    曲长卿说完这句话,竟是比玉公主还要害羞地快步走出了听雨轩,连保护妹妹的指责也给忘到了脑后。

    云千梦站在二楼,将这一切看入眼底,心头却是笑得肺疼,木讷的表哥遇上古灵精怪的玉公主,只怕此生都不会无聊了。

    五月十五日,帝后大婚,西楚普天同庆。

    十里长街,十里红妆,接应皇后的凤辇缓缓停靠在辅国公府门前,待曲妃卿坐进凤辇后,才小心地往天坛而去。

    娶得是西楚的新一位皇后,开创的却是西楚的盛世纪元。

    五年后。

    “娘亲,咱们什么时候下山采买?”五岁的小丫头趴在云千梦的膝盖上,睁大双目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心中却是想着山下一切好玩的东西。

    “前日咱们不是刚去采买过吗?你呀,好生给我呆在这里,将《诗经》背完才准再次下山。”云千梦伸手捏捏小女儿的鼻尖,眼底盛满浓浓的宠溺,却是唬着脸开口,坚决不能纵容这孩子。

    果真,小丫头听完自己娘亲的话后,酷似楚飞扬的浓眉顿时皱了起来,小嘴一撅一撅地,嘟嘟哝哝开口,“娘亲,女儿早就背完《诗经》了,您却不守信诺。”

    说着说着,小丫头竟是指责自己娘亲不守信用,小脸立即阴沉了下来,那严肃的表情与楚飞扬如出一辙。

    云千梦点点她的小脑袋,严肃道:“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吗?达不到这个要求,休想下山。”

    正在这时,楚飞扬推门进来,见这对母女一个耷拉着小脑袋,一个严肃着面孔,便知定是在进行下山拉锯战。

    “爹爹……”看到救星来了,楚悠立即转变了方向,投向楚飞扬的怀抱,紧紧地扒着自己的亲爹,寻求同盟。

    楚飞扬毕竟心疼自己的孩子,亲了亲女儿苹果般可爱的小脸蛋,楚飞扬脸上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随即应女儿的哀求在孩子娘的面前说着好话,“梦儿,孩子还小,何必呢?况且,有暗卫陪着下山,不会出事的。”

    一道冷光顿时射向楚飞扬,云千梦不由得冷笑出声。

    楚飞扬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云千梦便只觉自己七窍生烟,没好气地开口,“悠悠自然不会出事,可山下的百姓可是倒霉了。她哪次下山,不是将山下的集市搅和地乱七八糟?偏偏每次罚过她后,竟又吵着要下山。看来下次罚她抄经书是不够了。行了,此事你也不必求情了,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云千梦站起身打算离开。

    “啊……娘亲,什么叫就这么说定了?”有了楚飞扬这个后盾,楚悠胆子立即壮大不少,小腰板也挺得直直地,抬起小脑袋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盯着自己的娘亲。

    “你说呢?”云千梦不答反问,眼底呈上坏坏地笑容,看得楚悠心里突突地跳了跳,瞬间又窝回了楚飞扬的怀中。

    云千梦则是将目标转向楚飞扬,看着楚飞扬正满眼宠爱地轻抚着爱女的发丝,云千梦微微瞪了楚飞扬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子。

    “唉,爹爹,您当初的英雄气概呢?”小丫头见自己娘亲离开,顿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抬起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满面愁容地问着自己的爹爹。

    楚飞扬亦是皱眉与女儿蹲在地上,父女俩表情动作如出一辙,亦是微叹口气,摇头晃脑道:“你爹爹自从遇到你娘亲后,就英雄气短了,唉……”

    唉唉唉……无尽叹息中……

    只是小楚悠的烦恼却没有维持多久,见疼爱自己的爹爹是个妻管严,楚悠的小脑袋中顿时浮现另一个身影来。

    心动不如行动,楚悠立即撤离楚飞扬的怀抱,朝着门外跑去。

    楚飞扬怀中一空,看着如乳燕般飞奔出去的楚悠,心底终究是有些失落,忍不住地低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祖爷爷!”而楚悠所求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放弃京城繁华生活而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楚飞扬一家前来深山老林饮居的楚南山。

    只听见鸟语花香的树林中瞬间传来一道清脆甜蜜的呼喊声,楚南山一张老脸顿时笑得比花儿还要鲜艳。

    转身张开双臂,将狂奔而来的小东西抱在怀中,楚南山伸手点点小丫头挺翘的小鼻尖,笑道:“小丫头,怎么想起到林子中来找祖爷爷了?小心林子里的虫虫蜇了你那一身细嫩的皮肤。”

    说话间,楚南山已是抱着楚悠往树林外走去……

    楚悠神秘地搂住楚南山的脖子,将可爱的小脑袋搭在楚南山的肩头,与楚南山说着悄悄话,“祖爷爷,爹爹越来越不中用了,见着娘亲就如老鼠见到猫,实在是没有男子汉的气概!”

    一听楚悠说这话,楚南山便知这小丫头是为何目的而来找自己。

    只是,小悠悠啊,你可见过猫抓老鼠的场面?你又知道什么叫做男子汉气概吗?

    楚南山一面笑眯眯地听着重孙女的抱怨,一面在心里偷偷乐呵着,一老一少相处其乐融融。

    “祖爷爷,爹爹学识武艺皆是师承于您,可为何他这么怕娘亲?”楚悠继续找着楚飞扬妻管严的原因。

    而楚南山则是咧嘴大笑,小丫头,你居然知道什么叫‘师承’啊,了不得、不得了,我楚家的后代就是优秀就是出类拔萃!

    “难不成,祖爷爷也跟爹爹一样?在外面人五人六,可回到家中却不敢吭声!”却不想,这一回楚悠竟朝着楚南山的头顶砸下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楚南山只觉自己眼冒晶星,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使劲地摇了摇头,却发现楚悠正用询问地目光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楚南山瞬间挺直腰板,朗声道:“祖爷爷又不是你爹爹,怎么可能妻管严?”

    “真的吗?”口气中仍旧带着小小的质疑。

    “当然!”无法再挺直腰背,楚南山干脆踮起双脚,以显示自己形象的高大。

    “那祖爷爷帮我去向娘亲求情,好不好?悠悠好想下山,悠悠好久没有下山了,悠悠想下山给祖爷爷买好喝的竹叶青酒,好不好?”小女孩软糯的声音直接甜进了楚南山的心里,软化了楚南山刚刚挺直的腰背。

    尤其在听到小悠悠下山竟还惦记着为自己买东西,楚南山更是高兴地摸不到东南西北,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此事就抱在祖爷爷的身上!”

    “祖爷爷最好了!”再次进行美人计,楚悠将自己的小粉唇印在楚南山的脸颊上。

    而那被亲之人早已是晕乎乎了,心里直到还是生女娃好,瞧瞧,多贴心!

    翌日,山下集市上。

    “还是祖爷爷厉害,几句话便说动了娘亲,祖爷爷最厉害了。”楚悠被楚南山牵着,小丫头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将楚南山夸赞了一顿。

    楚南山一张老脸早就乐开了花,还是生女儿好啊,瞧这小丫头的一张嘴多甜?虽然跟山上和尚念经似的啰嗦了点,可是听着舒坦啊,整日地围着自己转,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看来自己当初让飞扬娶梦儿,是他此生做得最正确最明智的一件事情,瞧瞧这孙媳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管教的多好,再瞧瞧孙媳为他们楚家生的这个小丫头多可爱,哈哈哈,日子就该是这么过的,就该楚飞扬倒霉,而他楚南山得意。

    “悠悠,想吃什么?祖爷爷买给你。”楚南山一通得瑟地暗想,这才低头询问手中牵着的小丫头。

    只是,这一低头,哪里还有小丫头的踪迹,人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人呢?”楚南山转头看向一旁跟着的焦大,嘴上的白须被口中的热气吹得一翘一翘的,煞是可爱。

    “小姐跑去前面的酒楼了。”焦大早已派暗卫跟上保护,自己则是留在楚南山身旁保护着。

    “这小丫头,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捷了?”楚南山愤愤不平,真是的,才几岁就这么能跑,还让不让他享受天伦之乐了?

    抱怨归抱怨,楚南山的脚步却是紧跟在楚悠身后,踏进小镇上的酒楼……

    “少爷,酒菜快冷了,您怎么不用?”肆儿服侍着容云鹤用膳,哪里知晓他家少爷只看风景不看酒菜,一杯清酒端在手中半天也不曾饮一口,让肆儿不禁微叹口气。

    自从那场混战之后,楚王与楚王妃便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些年少爷脸上的笑容越发少了,对于容家的生意亦是亲力亲为。旁人不知,他身为少爷的贴身侍从岂会不知?少爷心里苦,原本云家小姐嫁人,却还是居住在京城中,时不时能见上一面,如今却是彻底失了踪迹,难怪少爷也不愿呆在京城,宁愿亲自到这边陲小镇视察酒楼。

    “咦,你的发色与我们不一样哦。”正在此时,一道娇娇柔柔地声音从下往上传来。

    两个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大人表情一顿,两人同时低头,竟看到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立于桌边,正抬头好奇地盯着容云鹤满头的白发,那金灿灿的眼底尽是一片赞赏之色。

    肆儿正要呵斥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却被容云鹤制止。

    容云鹤紧盯着面前的小娃娃,一抹喜悦小心翼翼地爬上眼底,却是克制着自己莫要吓坏了眼前的孩子。

    这孩子,有着一双极其灵活聪慧的明眸,那笑起来的模样,那右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惹人怜爱,却与记忆深处的那张娇容有着九分的相似。

    难道……难道她是……

    狂喜袭上心头,容云鹤蹲下身,与小娃娃面对面,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楚悠学着她娘亲的不答反问,略显羞涩地问着面前的容云鹤,那双含羞待怯的眸子却是偷看着容云鹤俊朗如谪仙的容貌,这人真是好看,比爹爹还要美。

    “啊切……”山上的楚飞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定是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我叫容云鹤,你呢?”容云鹤看着眼前脸颊微红的小丫头,眼底盛满宠溺,这么大胆的小丫头竟也会脸红,实在是太惹人喜爱了。

    “我叫楚悠,云鹤,你可以叫我悠悠,这个送给你。”说着,小丫头从身上取下一只她娘亲手绣得花样蹩脚的荷包,塞进容云鹤的手中,双目带着期盼地凝视着容云鹤,心道,这可是定情信物哦,你要好好珍藏以后骑着白马来娶我哦。

    容云鹤哪里知道这丫头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只当是小丫头单纯的喜欢自己,送给自己一个荷包而已,便笑着收了起来。

    正要开口,却见满头白发的楚南山冲了进来,扯着嗓门对面前的小丫头喊道:“悠悠,你想吓死祖爷爷吗?又乱跑,被你娘亲知道定会罚你。”更重要的是,惹得梦儿动怒,他就没有参鸡汤喝了,也会被楚飞扬瞪眼,这是多么残酷地酷刑啊。

    小丫头见自己的祖爷爷竟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这般诋毁自己言行举止,一颗芳心顿时一沉,目光骤然急巴巴地看向容云鹤,深怕容云鹤误会她是野丫头。

    只是见容云鹤眼底还是荡漾着一抹柔情,楚悠暂时放下心来,随后低头小步地走到楚南山的身边,牵着楚南山来到容云鹤的面前,娇声介绍道:“这是我祖爷爷,祖爷爷,这是云鹤。”

    楚南山一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他的曾孙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一眨眼竟像被鬼附身?难不成她被容家小子的美貌迷了心窍?

    容云鹤站起身,大方作揖开口,“容云鹤见过老王爷。这位定是王爷与王妃的小郡主吧。”

    楚南山正要开口,衣摆却被楚悠扯了扯,低头看去,楚悠已是张开双臂,明显是让楚南山将她抱起来。

    楚南山对着楚悠挤眉弄眼,用只有他们二人懂的表情说道:小丫头,他不可以。

    楚悠双手叉腰,浓眉微挑,狭长的凤目中射出一抹寒光,告诉楚南山,我就是看上他了,快抱我起来。

    楚南山无法,只能抱起小丫头,对容云鹤笑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王妃与王爷,可好?”容云鹤压抑着快要溢出胸腔的喜悦,忍耐着问出这句话。

    “好,爹爹娘亲都好,云鹤,随我们上山吧。相信爹爹和娘亲看到你定会十分开心的。”小丫头抢着开口,心中却是打着另外的算盘。

    “不要吧,咱们住的地方那么简陋,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楚南山伸手点点小丫头的脑门,出言拒绝。

    却不想,小丫头聪明的很,趁机抱着头哭道:“祖爷爷打人,好痛……”

    说着,顺势朝着容云鹤张开双臂,不等楚南山将她的双臂拉回来,她已是攀上了容云鹤的脖颈,小身子依偎进容云鹤的怀中,小小的脑袋轻轻搭在容云鹤的肩头,乖巧的如同瓷器娃娃。

    楚南山一阵气结,胡子再次被热气喷得漫天飞舞,心中恨恨地想,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才几岁就芳心暗许,再过几年只怕婚姻大事也能自己做主了。

    却不想,就在楚南山暗自生气时,楚悠已带着容云鹤步出酒楼,往山上走去……

    “娘、爹,你们快看,谁来了?”你们未来的女婿来了,小丫头在心中默默地加了这么一句,更加搂紧容云鹤的脖子,再也不愿放开。

    云千梦与楚飞扬听到女儿的声音,同时踏出屋子,却见那一片青葱山林间,站着一名白衣白衫白发的少年……

    “你来了。”一声哽咽,带着满心的惊喜,云千梦依偎在夫君的怀中,含笑迎接着他们永远的朋友。

    “云鹤,多吃点,这是我亲手摘的菠菜哦!”席间,楚悠不看爹爹不要祖爷爷,满心满眼的钻进了一个名叫‘容云鹤’的名字中。只见她挥着小勺子,将所有好吃地尽数扫到容云鹤的碗中,随后两只小手撑着下颚,一脸贤惠地痴痴望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容云鹤,催促着他赶紧用餐。

    “悠悠!”云千梦见容云鹤一脸无奈,立即板着脸孔低斥楚悠。

    “娘,难道菠菜不是我摘的吗?”此时的楚悠眼里只有那名名叫容云鹤的男子,竟然不怕云千梦。

    “真是辛苦悠悠了。”容云鹤则是朝着桌上其他三名脸色各异的大人笑了笑,随即支起桌上的碗筷,用起餐来。

    得到心上人的夸赞,楚悠的心比吃了蜜还要天上几万倍,只见她支着可爱的小牙齿美美地笑着,务求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容云鹤的面前。

    “真没想到,竟能够在这偏僻的小镇遇到你。”用完午膳,楚悠被云千梦哄睡后,云千梦这才得空与容云鹤聊天。

    “这里的景色真美。”容云鹤则是立于木屋的窗边,看着外面青葱一片的景色,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语毕,容云鹤缓缓转过身来,痴缠的目光瞬间便落在始终美丽动人的云千梦身上,见她如今素衣素面,却过得如此真实,心中由衷地为云千梦开心。

    “过来尝尝我们自己晒的茶叶。”云千梦则是手法娴熟地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招呼着容云鹤过来品茶。

    容云鹤走过去安静地坐下,端起佳人亲手冲泡的热茶,细细品尝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果真是好茶,比京城的不知好喝多少倍。”

    云千梦闻言却是抿嘴一笑,对于容云鹤对她的心思不是不知,而是无以回报,因此才任由时光流逝,将两人的友情永远地刻在心中。

    “爹爹,您躲在门外做什么?”正当两人默默品茶之际,门外竟响起楚悠清脆的童声。

    ‘嘘……’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偷听墙角之人的嘘声……

    “对了,有一件喜事忘了告诉你,姐姐前不久产下了一对孪生男婴。我正是从北齐回来,顺道过来查账,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了你。”容云鹤岂会不知那偷听墙角之人?只见他弯唇一笑,随即朗声说出容蓉的喜事。

    “容姐姐也有了好结果,真是可喜可贺。当年我身处太子府,容姐姐多加照顾,这份恩情铭记在心中,永生也不会忘记。”说话的同时,云千梦抬起双眸看向容云鹤,眼中亦是一片感激之情。

    容云鹤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的茶盏,对云千梦敬了下,便仰头喝掉了里面的茶水。

    而门外的父女俩,却是同时将耳朵贴在窗边,偷听着里面的谈话,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吃醋的表情……

    西楚境内。

    梵音唱诵,轻烟缭绕,青山绿水笼罩在其中……

    西楚除去普国庵外,还有一处寺庙香火是最为鼎盛的,这便是大凡寺。

    大凡寺历经几朝几代,却依旧在战火中屹立不倒,想来定是因为远离红尘、不参与皇权争斗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自从青帝登基称帝后,大凡寺便被送来了一名犯人,遵帝意,此人此生将永不得踏出大凡寺一步,更是派禁卫军三千守住大凡寺,以防犯人逃跑。

    庄穆地大凡寺殿堂内,高大庄严地佛像前,此时此刻跪着一抹俊挺硬朗的身影。

    这一跪,便是整整一日六个时辰,这是他每日的功课,不得偷懒一日。

    而他的四周则席地盘腿而坐众多僧人,众僧人左手持佛珠轻转、右手持木鱼轻敲,口中喃喃念着金刚经,以期洗去此人心中的焦躁杀孽痴望。

    而此犯人每日便是跪在殿中,耳旁响着从未间断过的梵音,鼻尖嗅着寺庙中焚烧的清香,原本充满杀戮的心境竟也缓缓平和了下来。

    只是,杀戮易消除,眷念却依旧。

    刻在心瓣上的那个名字,融入血液中的那个身影,岂是这不懂红尘情爱的佛祖所能抹杀的?

    江沐辰抬起清冷明目看向面前高大的金装带笑佛祖,眼底始终含着浅浅的嘲讽。

    只是,如今天下已定,他即便再不甘心,也是徒劳。

    “皇上,他便在这里。”此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大凡寺德高望重的泛音大师领着身穿龙袍、清俊优雅的青帝走了进来。

    青帝儒雅中带着精光的眸子盯着前方跪在佛像前的那抹硬挺背影,有礼地对泛音大师道:“大师,朕有要事与他细谈,劳烦各位大师先行离开。”

    “这是自然,皇上请。”泛音大师浅淡一笑,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目从青帝的身上转向前方那抹倔犟的背影,心头不禁微叹口气,痴儿啊痴儿,执迷不悟何苦来哉?

    心思微顿,泛音大师对殿内的众人轻点头,只见众人立即停下手上的事情,紧随着泛音大师离开了大殿。

    “都下去吧,朕有话对他说。”青帝对跟随在身旁的太监总管开口,随即抬腿跨过门槛走进殿内,视线始终放在江沐辰萧条的背影上。

    “是,皇上。”内侍不敢多言,一招手将所有人带了出去,亲自为二人关上大殿的门,候在外面。

    “皇叔。”青帝自是清楚,江沐辰已经听到自己到来,便率先开口,脚步缓缓走到江沐辰的身边,由上而下盯着江沐辰的脸色,淡声问道:“皇叔近日过得可好?”

    江沐辰面色淡漠不见半丝情绪,目光直视着前方的佛像,直到听到青帝的询问,这才冷声开口,“皇上若被关在这大凡寺中,每日听梵音、面佛像,认为会好吗?”

    大殿上一阵寂静……

    半晌,只听得从青帝的口中轻轻溢出一抹叹息,随后才听到青帝重新开口,“朕若不将皇叔送来大凡寺,只怕皇叔早已身首异处。且皇叔心中杀戮重、**重,大凡寺清心寡欲,朕之用心用意,希望皇叔能够体谅万分之一。”

    闻言,江沐辰的目光自佛像上转到青帝的身上。

    有谁曾想,当初落魄的寒门书生,竟是皇家流落在外的龙孙?有谁曾想,当初三王争霸,最后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的竟是这不起眼的小状元?有谁曾想,当初威风八面的海王会兵败自刎,当初呼声最高的辰王会兵败被囚,当初威震四方的楚王会弃官归隐?有谁曾想……

    呵呵,有谁曾想过?没有谁能预测将来的事情,一切皆是天命,一切……又皆是人为。

    “你是个好皇帝,希望你能够明白楚飞扬的苦心,好好经营这西楚江山,好好善待这天下百姓。”嘴角泛出无边的苦笑,江沐辰淡淡吐出这句话。

    识人之心,他永不及楚飞扬,否则岂会错过云千梦?否则岂会争取不到这少年当初的追随?

    青帝倒是没有料到江沐辰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看着清瘦不少的江沐辰,青帝微皱了下眉头,“皇叔何必如此糟践自己?”

    江沐辰淡漠地摇了摇头,眼底的坚定连佛祖亦是无法,何况他人的几句劝说?

    “我母妃在何处?”这是辰王最为关心的事情。

    当年兵败之后,他便被连夜送来这大凡寺,再也没有踏出过半步。如此细算下来,他来到这大凡寺已有五年的光景了。

    五年,眨眼便逝,竟是这般的快,快得让他抓不住……

    “太妃娘娘如今与容贤太妃长居普国庵内,皇叔若是思念,大可前去探望。”青帝岂会不知母子连心?

    虽说辰王平日里冷若冰霜,可对元德太妃却也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否则当年京郊一战岂会采取冒险的偷袭,却是中了自己与楚王事先安排好的埋伏,里外夹击让辰王兵败如山倒。

    听出青帝的话外之音,江沐辰骤然抬头看向青帝儒雅依旧的脸庞,只觉此时青帝的脸上认真肃穆、眼底亦是极其严肃,并不像是为让他宽心所说的话,“你这是何意?”

    青帝自是看出江沐辰眼底的震惊与不信,俊雅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给出一个无声的肯定答复。

    还未等江沐辰再次开口询问,却又见青帝开口,“只是,自皇叔踏出大凡寺那一刻开始,这个世上便不再有江沐辰以及辰王这个人,朕会向天下宣称辰王不幸染病,病亡。且因辰王之前所做大逆不道之事,朕亦要将皇叔逐出皇室族谱。皇叔可愿意?”

    似是在与江沐辰商讨,却只有两条路任由江沐辰挑选。

    要么继续以戴罪之身待在大凡寺直到老死,要么丢掉一切权势地位隐姓埋名过完此生。

    “我愿。”而江沐辰却是半丝犹豫也没有便回答了青帝,语气中的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叫人意外,却又在预料之中。

    青帝微点头,缓缓侧身,与江沐辰共同面向佛祖,虔诚地对佛祖行了一礼,复而开口,“那皇叔保重。”

    语毕,青帝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江沐辰却是跪在大殿上良久,心情出奇的平静。

    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在此时传入大殿中,江沐辰起身转过头,却见宁锋竟一身布衫、满面泪痕地跑到了自己的面前,双膝跪下哭道:“卑职参见王爷。”

    重逢之喜,让江沐辰亦是红了眼圈,却是强行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弯腰扶起不断磕头的宁锋,江沐辰用力地拍了拍宁锋的肩头,哽咽道:“我已不是王爷,以后莫要叫错了。”

    宁锋脸色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到底是何事,皇上毕竟是皇上,尽管放了王爷,却是让王爷从世人的眼中永远消失,即便王爷有心兵变只怕也是师出无名了。

    “是,主子。”哽咽一声,宁锋应下。对他而言,只要能够跟着主子,便是最大的幸事。

    “走吧,咱们去探望太妃。”一缕阳光顺着大开的殿门照射进来,一如照进了江沐辰阴郁许久的心肺,让他的心情顿时大好,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两匹骏马奔驰在宽广的官道上,顺着官道往普国庵的方向奔去……

    “吁……”突然,前方冲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江沐辰立即勒紧手中缰绳,勒令马儿停下脚步,让那小小的身影免去了惨死马蹄下的命运。

    而那小人儿竟是无所觉,跑到官道中间竟是为了追寻一枚掉出荷包的铜板。

    “悠悠……”一声轻呼声传来,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间冲了过来,将那抹小身影抱在怀中,随即站起身打算离开,口中却是微微责备着怀中的小东西,“你这孩子,这官道上车来车往,万一被撞倒了,我怎么向你娘亲交代?”

    说完,男子伸手轻点怀中小丫头的鼻尖,原先眼底的焦色渐渐转化成了宠溺。

    小丫头搂着男子的脖子,娇声娇气地开口,“云鹤,有你在,我自是不怕。”

    “小丫头,叫容叔叔。”容云鹤无奈,只能笑着纠正道。

    小丫头皱皱小鼻尖,正要开口,却见不远处的马背上坐着两人,不由得睁大那双活灵活现的眸子看去。

    容云鹤顺着小丫头的目光看去,眼底的笑意瞬间隐去,面前的竟是辰王本人。

    而此时江沐辰的目光明显是紧紧定在他怀中的楚悠身上。

    容云鹤心头一紧,楚悠与云千梦长得极像,若是被辰王知晓楚王夫妇近日回京探亲,只怕又会惹出是非。思及此,容云鹤立即抱着楚悠朝不远处的马车奔去……

    “容云鹤,你给我站住……”江沐辰亦不是善哉,加上他可以不要江山不要帝位,却独独不能放过云千梦,此时见着这孩子,他岂能放过?

    猛地翻身下了马背,江沐辰朝着前面的一大一小追去……

    ------题外话------

    《楚王妃》终于完结了,当宁儿打下最后一个句号时,心情是难受不舍的。

    《楚王妃》盛载着宁儿太多的第一,第一次连载超过两百万的文,第一次花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心血写一本小说,第一次收藏过万,第一次出版……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宁儿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是极其珍贵的一笔财富。

    谢谢大家这一年多来对宁儿、对《楚王妃》的鼓励支持和谅解,尤其是楚王妃管理群的几位读者,她们在工作之余帮助维持楚妃群的秩序、为出版上市出力,让宁儿发自内心的感激,谢谢你们!

    宁儿会继续努力,精益求精,写出更好更精彩的故事,希望大家永远支持宁儿!

    宁儿会在短暂的休假后,在三月中下旬开新文,届时希望亲们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宁儿,谢谢!

      


    第(3/3)页